王劼音的以30cm x 40cm为规格的油画是很具形式的,也是很有意味的。他把画油画看成是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即想要画一些“好看”的画的事。
平和、淡泊、随意而又不乏机智是王劼音作油画时的心绪。
一些个自然状的肌理或纹样在他的笔下会令人吃惊地演化成具有生命萌动的沈沈的画面。
那些个残留在昨日印制版画时的几块干结的油墨块或一滩不经意溅到纸上而形成的痕迹,在王劼音看来都是混浊宇宙的开始,并从这种痕迹或肌理重塑的过程中寻找日渐淡化的自然之情,整个过程可以说是一种从观念压抑转换成纯粹的审美的精神释放过程。
于是,画面上所出现的形态完全属于王劼音的精神性的追求,画面上的肌理则是王劼音所留下的精神痕迹。他的情感很细腻,而这种细腻的情感直接催发了他的想象力,并使这想象力得以纵横捭阖。
有一天我对王劼音问了一句至今我仍以为有许多人都问过的一句普普通通的循规蹈矩的话:“你的油画想反映什么内容?”他报之一笑,然后淡淡地而又出人意料地说:“没有想反映什么!”这是故意推却呢,还是有意显得神秘兮兮的?我不得而知,只是不便追问而已,但这种疑问却不曾散去。因为王劼音的油画的确是好,的确是反映了东西,似乎不象他自己说的“没有想反映什么”,我的朋友杨梢以为这些油画“渗透着一种宁静高雅的文化意蕴,看似淡泊于世,实质上深藏着对自然的深深的眷恋。”这里有一种戏剧效果,即:王劼音自己的不以为然的否定和评论者的一本正经的肯定。悖论产生了。
王劼音的油画绝不显示时间是事物的秩序和序列,绝不显示事物运动的延续性和广延性,绝不显示事物无限性和四维的统一性。而只是感觉复合中的、离散的、弯曲性的,非对称的、闭合的一种被感知后转化为二维的纯粹存在。调节、安排、组合使王劼音画中的时间显得具有伸缩和弹性。最后集中在色块、线条以及对置冲突中悄然无声地导入自己的审美情趣,产生了英国学者贝尔所说的那种有意味的形式。
而这一切在王劼音看来无奇、自然、平淡。从某种角度上讲象一场游戏,而且的确是一场游戏。但从广义上说,这绝不是什么游戏,而是一场营造的过程,是随机性、偶然性与形态构成和细节经意性的把握,是起伏的肌理与精神意识融合,是人性感悟和生命体验的有机综合。
在许多个月前,美国加利福尼亚太平洋亚洲艺术博物馆(PACIFIC ASIA MUSEUM PASADENA, CALIFORNIA)馆长卡曼斯基(Kamansky)在中国《美术》杂志一位做编辑的朋友陪同下,考察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动向及作者,一天来到了王劼音的画室,原来是来观看王劼音的版画,可卡曼斯基偶然发现了王劼音的一些画在纤维板上的油画,便执意认为王劼音的油画比版画“好”,并买断了其中一幅题名为《树》的作品。前不久从加利福尼亚寄来一本厚104页的题名为《我不与塞尚玩牌及其它》(I dontwant to paly cards with Cezanne and other works)的画册。画册中收集了中国当代一些很有名气的先锋画家的作品,同时也介绍了一些展览情况,当然王劼音的《树》也在其中。可王劼音却不怎么以为自己是先锋画家。他是个轻视自己有什么“标签”的人,他就是这么个人。
虽然“马太效应”的光环也时不时地照耀着他,可他就是要避开它——“这讨厌的光环”。
自从《树》被买断之后,他原存的规矩、顾虑、包袱也象深秋的树叶纷纷掉落了。
那么多的积蓄在他心中的那些不能在版画中言尽的言语和情感一股脑地倾倒在油画上。这使他的油画一幅比一幅更好、更精,可版画印制的痕迹的美感则时不时地得以弘扬。
这在王劼音看来是一种补充、一种需要、一种自觉的意识,从而使王劼音的油画那么地不同一般。王劼音的油画已踏上一个新的台阶,已远离初期(包括那幅《树》)的王劼音。
他曾绕有兴趣地向我讲述了一个关于康定斯基的故事,已成名的康定斯基有一天推门进屋,抬头猛见一幅自己“不曾”画过的画,视觉效果之奇特、画面涵量之丰富使他兴趣盎然地研究起来。可研究了半天,他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一幅倒置的自己不久前画的油画。这个故事显然给王劼音以很大的启迪。
我一直觉得中国人狂颠不起来,也许中国文化建构带有一种闲雅恰静的性格。这些年来我时不时回想起自己参加第二届(88年)“海平线”展出的那几幅“狂颠”的版画,虽有一丝自得感觉,可每当想过之后,又“骂”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态缠绵悱恻多年,不能离去。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王劼音的油画之后,我才弄懂一些什么。
有人说画是形象思维的结果,也有人走了另一头,说画应该是逻辑思维的外部显现。对此我都曾抱有兴趣,也曾力图破译其中的密码。好象想保持自己的个性,现在想来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一切应该复归到它原来的位置,画就是画,评论就是评论(因为现在的评论大都不在关节眼上做文章)。
所以我以为评论王劼音的画十有八九是要离谱的,这也是王劼音最为无奈的事。他只希望能真正地正视他的油画,并希翼能吻合他的思维。
随着“美术新潮”的终结和我们文化参与意识的转移,使美术发展更具有自觉性、自信性,更着重于精神丰富性、独立性,更注意文化性、隐喻性。同时中国现代工业文明的渐强所带来的投影,即人性光荣点的丧失和愉悦的审美感的远逝,使一些有着真正艺术家素质的画家,不仅在思想上具备了这种素质,而且在实践上顺当地做了“美术新潮‘终结的工作。
王劼音等便是这一领域的先行者。
发表于1992年第3期《上海艺术家》
Copyright Reserved 2000-2024 雅昌艺术网 版权所有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粤)B2-20030053广播电视制作经营许可证(粤)字第717号企业法人营业执照
京公网安备 11011302000792号粤ICP备17056390号-4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1909402号互联网域名注册证书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
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粤网文[2018]3670-1221号网络出版服务许可证(总)网出证(粤)字第021号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可信网站验证服务证书2012040503023850号